引言:它的技术,让无数机器人得以“看见”世界;但它的财报,却让投资者难以“看清”它的未来。
近日,乐动机器人这家作为机器人感知系统的关键供应商再次冲刺港股IPO,他的故事是充满戏剧性的,其一边拿着全球顶尖客户的订单,一边在财务账本上留下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如果成功上市,乐动机器人将贴上“第一股”的标签,但“第一股”的标签更像一块待验的试金石,需要用更苛刻的尺度来度量。
据招股书披露,乐动机器人2022年到2025年上半年持续经营导致的亏损累计超2亿元,产品定价能力削弱反映在超24%的均价跌幅上,而1.6%的全球市占率则是其“全球最大”头衔的具体注脚。
在行业喧嚣之中,顶尖的技术、顶级的客户、持续扩大的亏损、脆弱的市场地位。所有这些矛盾为何能同时成立?这份招股书照出了一个冷酷的真相。
乐动机器人创始人周伟,出生于1986年,他的的创业史核心是一位技术出身的工程师在市场浪潮的磨砺。
若追溯一切的起点,它始于2007年。一场比赛的颁奖台上,他和队友举起冠军奖杯时,关于机器人未来的宏大想象,第一次在现实中获得了清晰的回响。
2012年“乐行天下”的创立,周伟准确地预判到,在城市化与消费升级的背景下,个人短途出行将从传统的交通工具中分化出一个全新的智能硬件品类。
他率先将平衡车技术从极客玩具推向大众消费品,这次实践是其商业思维完成从“解决技术问题”到“定义市场产品”范式转换的标志。
2015年周伟入选福布斯亚洲“Under30榜”榜单,标志着其商业判断与执行能力首次获得了主流通路的认可,站上了公众视野中的首个事业高点。
然而,随后的商业纠纷让公司陷入困境,这段经历也让他个人的创业之路一度蒙上阴影。
2017年周伟与合伙人创办乐动机器人,专攻智能机器人的视觉感知系统,即为机器安上“眼睛”。
根据灼识咨询的报告,公司服务着全球家用服务机器人前十强中的七家,商用服务机器人前五强的全部。
极高的客户留存数据是产品竞争力的硬核验证。94%的客户选择续合作,尤其是169%的净收入留存率(NDR),强烈暗示其产品与技术方案已深度嵌入客户的核心业务流程,形成了显著的替换成本与依赖。
在 SaaS软件服务行业,这是衡量产品价值和企业健康度的黄金指标。它表示老客户不仅没走,还在不断增加采购额。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其构建了虽不宽阔却极具黏性的竞争护城河。
然而,据界面新闻报道,乐动以1.6%的市场份号称“全球最大”,这一竞争的激烈程度与市场的分散程度同样突出,其与第二名的差距微乎其微,且前五名企业的总份额仅为6.2%。
因此,其“全球最大”的称号,必须置于这个整体份额仍非常有限的市场背景下来理解。
据招股书显示,乐动机器人直接材料成本占销售成本的比例高达77%,这一结构揭示了其商业模式的核心特征与潜在风险。
一方面,公司对头部供应商的依赖正在加深。前五大供应商采购占比在三年内提升了近十个百分点,于2024年达到42.5%,其中最大供应商独占13.6%的份额。
而这种依赖在原材料涨价时显得尤为脆弱。例如,2024年铜价上涨约10%后,公司的相关采购成本随即增加了10万元。
由于这部分新增成本难以向下游转嫁,最终体现为毛利的下降,凸显了其成本结构受制于外部市场的基本面。
石头科技在CES 2025上推出了搭载机械臂的扫地机器人,全面采用了其内部开发的“StarSight”纯视觉导航系统,从而在关键感知路径上摒弃了对外部激光雷达供应商的依赖。
这一产业变局影响,在乐动机器人的财务表现中得到量化印证。其作为核心业务模组收入,已从2022年的约1.25亿元,收缩至2024年的9870万元。
这一收入曲线的下行,不仅反映了特定产品周期的波动,更直接映射出其下游客户在技术路线上的“去外部依赖”趋势所带来的实质性冲击。
另一方面,赛道头部企业的增长数据进一步印证了竞争的强度。速腾聚创2025年第三季度在机器人业务上录得约1.42亿元的收入,同比增幅高达157.8%。市场竞争相当激烈。
与此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资本热度。据21世纪新闻报道,2025年前三个季度,中国机器人行业吸纳了超过800亿元的融资,其中近30%被规划用于开拓海外市场。
这轮资本扩张正密集转化为上市行动,意味着行业即将迎来一场估值体系的深刻切换。公司的价值将不再仅仅由私募市场的增长故事决定,而必须接受公开市场以盈利能力、现金流和可持续性为基准的严苛财务审视,这本身就是一次彻底的成人礼。
在持续的财务压力之外,乐动机器人更面临着增长模式的核心困境。公司自运营以来始终未能实现盈利,近三年半的累计亏损额已超过2亿元人民币。
更为严峻的是,其经营活动无法产生正向的现金回血,同期累计净现金流出高达2.24亿元。
一方面应收账款激增,大量销售款未能收回;另一方面应付账款飙升,在营运资金管理的双重压力下,公司不得不大量占用供应商资金以维持运营。
这种紧绷的状态,迫使公司在战略投入上做出取舍。作为一家技术公司,其研发费用占营收的比例从2022年的41.4%骤降至2024年的20.3%,远低于同行。
首先,高速扩张伴随着存货失控的隐患。公司存货规模波动巨大,存货周转天数在2025年上半年回升至48天。
在新业务备货与需求不确定性的双重作用下,公司账面存在大规模的存货积压。这构成了显著的资产质量隐患,未来很可能需计提大额减值准备,从而直接侵蚀利润。
更为严峻的是,公司报告期内拖欠员工社会保险及住房公积金,累计欠缴额5830万元,这是一个关键的财务警报,它意味着公司可自由支配的运营现金已无法覆盖最基本的法定支出。
再者,据招股书披露其资产负债率从2022年的16.4%飙升至2025年上半年的49.4%,这说明公司对负债,包括经营性负债的依赖越来越重,财务结构趋紧。
因此,此次IPO远非锦上添花的扩张之举,而是一场迫在眉睫的生存突围。面对一级市场融资环境的冷却,上市募资几乎是其填补资金缺口、延续技术投入、并应对上述潜在风险的唯一现实路径。
资本市场如何评判这家在行业东风中却深陷财务逆流的企业,将会很快迎来答案。
乐动机器人叩响港交所大门之时,并非孤身一人。它的身后,是一幅中国机器人产业奔赴资本市场的“百舸争流图”。
据公开统计,仅2025年就有近三十家产业链公司递交招股书,十余家企业排队等候。
热潮之下,细察各家路径,却仿佛上演着截然不同的商业剧本,它们共同面对着一个核心拷问——当资本的潮水逐渐退去,谁能真正拥有可持续的航行能力?
在这场IPO竞赛中,企业呈现出三类典型画像,各自在盈利的迷宫中寻找出口。
第一类,是如乐动机器人般的“核心部件突围者”。它们深耕机器人感知、控制等关键环节,技术是安身立命之本。
以乐动机器人为例,其凭借“机器人之眼”。视觉感必威-官方西汉姆联知模块,嵌入了全球众多顶尖机器人公司的产品线。
然而,这条路的挑战在于极易陷入“技术内卷”。当产品趋于标准化,价格战便成为常态,导致“增产不增收”,难以覆盖高额研发投入,形成亏损循环。
第二类,是以成都卡诺普机器人为代表的“垂直领域深耕者”。 它们选择在焊接等工业细分赛道做到极致,成为隐形的“单项冠军”。
卡诺普作为中国焊接机器人出口的领头羊,其路径更传统,依赖的是对特定工艺的深刻理解和扎实的客户关系。它们的业绩易受宏观制造业周期波动的影响,盈利稳定性面临考验。
第三类,则是像深圳卧安机器人这样的“场景创新与出海破局者”。卧安聚焦家庭场景,通过手指机器人、智能窗帘机等创意产品,在海外电商平台打开了局面,甚至实现了阶段性的盈利。
这条路证明了差异化与商业模式创新的价值,但其也有风险,比较单一海外市场和销售渠道,抗风险能力成为新的悬念。
从攻坚核心技术,到征服专业领域,再到开拓全球消费市场。这三条路径,清晰地映射出当前中国机器人产业的多维探索。
过去,投资者或许愿意为“机器人”的概念和增长故事买单。但现在,随着一批又一批公司集中涌向二级市场,故事的吸引力正在让位于实质的成色。
这一轮扎堆上市的浪潮,本质上是一次残酷的“压力测试”和“价值筛选”。最后谁能走向更远,大家都在寻找答案。